回忆录:我的同学们——德国同学
德国同学Stefon
内子有个学习很厉害的德国女同学,我有个学习很不厉害的德国男同学。
这个很不厉害的同学叫Stefon,带着一个贵族姓氏Von Mach。说到Stefon,我就首先想起圣经里为信仰被杀害的司提反,不过这里的这个Stefon不是基督徒。那个姓氏翻作中文是冯.马克,不过他没有一丁点欧洲老贵族的傲气和虚荣,反而是特别平易近人,朴实真诚,而且有种深深的平民主义和开放主义的色彩。
Stefon虽 说是德国人,不过他说他们家以前是在波兰,所以他不全是德国人,他也是波兰人。看看他的姓氏再看看他的样子,实际上他是很纯正的德国人,高大的身材,金色 的头发和一张一看就只有德国人才有的脸庞。所以我猜他祖上大概是帝国时期迁居至波兰为帝国服务的贵族领主,后来欧洲连着打了两次大战,最后东欧也赤化了, 于是饱经战乱的他们大概为了躲避苏联占领的种种审判才回到了西德(很多在西欧的东欧人都是那个时代逃避苏联过来的,现在的法国总统的父亲就是从匈牙利逃过 来的)。
Stefon会 很多种语言,德语是母语,法语是日常用语,同时他是兼职的记者,经常用英文去采访,很自然的他会一些波兰语,他还会不少的捷克语,他中学的时候还修了西班 牙语,之后有两个暑假在西班牙做暑期工。这都是他掌握的不错的语言,波兰话和捷克话我听不懂,不过英文法文他真的讲的太好了,有西班牙语国家(主要哥伦比 亚)的同学时,他们还时常用西班牙语聊天。我称他是大语言学家。
实际上,我所在的是理工科院校,同学们基本上都是中学时就偏向主修理科的,而我们可爱的Stefon中 学时是主修语言和交流的,他学了很多很多的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他也作为德国和法国几家杂志社的兼职记者,时常出差拍照采访并撰稿,他还是我们系学生里的活 跃分子,不过他真的没有一点理科基础!记得第一年他刚来的时候,他问我什么是毕达哥定理(直角三角形的对边平方等于两直角边的平方和),我还给他讲解什么 叫抛物线,他还问我怎么解一元二次方程,对于理科他一开始是完全不懂!我一直很佩服他的勇气,如果是我,我可不敢去跟着一帮学了N年外文写作的人去进修大学专业语言课程。
对了,他是为什么选择来学理科呢?这要从他老爸说起。Stefon的爸爸,老冯.马克是个工程师,自己开了家汽车配件研究公司,主要是为德国的各大汽车厂(奔驰宝马等)做下游协作,改进改进零件,研究研究性能,搞分析需求创新零件的(德国的这方面的产业配套很齐全,怪不得他们汽车那么好)。虽说自己是老板,他爸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工程师。可是Stefon小 时候不想从事和老爸一样的职业,他就选择了外语作为主修课,他老爸也蛮支持儿子,觉得儿子能从事另外一种行业也不错。可是等儿子越长越大,对老爸做的东西 就越来越有兴趣,最后他爱上了轻铁(城市有轨列车),于是他从写第一篇报道轻铁的文章起,到逐渐越来越深的了解轻铁,到现在,成为数家法国德国的专业运输 杂志的专业轻铁记者。在这些大小杂志上,时常可以看到他署名的照片和文章,据说报酬不低。平时我们一讲到轻铁,他就可以滔滔不绝无所不知。为了可以之后在 轻铁行业工作,Stefon就来到了我们这里,和我们一起学习。
由于缺乏很多科学基础,Stefon经 常向我向其他同学请教,他是来我家最频繁的同学之一。虽然成绩一直不是很好,他却从没有气馁,更神奇的是他居然一直绊绊磕磕过了第一年,现在第二年的课程 也结束了,看样子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过关大概没问题(最坏的话他还可以补考)。实际上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有一种科学的理解问题,严谨的分析问题和坚持 不懈的精神。一般有同学让我帮忙解释某个问题,我都是先尝试帮助他们理解和本质地认识那个问题,不过大部分情况他们会说理解不了,只让我告诉他们是哪些符 号怎么组合,不过Stefon却特别喜欢我这种讲解的办法。
有一次,Stefon不懂什么叫反证法,别人跟他讲了他还是没有理解,一头雾水的。
他问我有没有时间跟他讲讲这方面的principe(原则),PS一下:这种思辨方法本身是很严谨而且其实很多人没有真正理解(数学和哲学历史上,是有很令人激动的篇章的)。
于 是我说没问题,例如,假设你想证明我只有一个女友而没有外遇,你可以先找个人告我说我有两个女友,在我家里的那个和那次在酒吧被他看见的那个,指责我出轨 了,接着你可以再证明实际上他在我家里看到的和在酒吧看到的是一个女的(酒吧指数学上的某个任意位置),这不就是说我的确只有一个女友我没有外遇嘛。
Stefon似乎特别喜欢这种讲解的方法,他说之后每回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一想到那个女友的故事,他就印象深刻,顺利解决问题了。
此外,他付出的劳动比其他同学多得多,有的同学学得不好就算了,他却总是不停的努力努力再努力,很多困难但却不断进步。
Stefon还是个深深的人道主义者,美国校园枪击案的那次,我看了报纸上另外一篇有关这个的但有点戏谑的报道,我跟他们说有一篇挺搞笑(rigolo)的报道,结果他十分严肃的跟我说,没有搞笑的(rien n‘est rigolo),生命没有搞笑的。欧洲人的这种对生命的珍视是最令我敬佩和欣赏的,noth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 life!的思想是深深的植根与此。
为 此,我想到看到国内的好几则新闻,什么由于感情不合导致的情杀,什么亲子鉴定结果不好结果家庭悲剧,什么傍大款结果又是是非非搞出些打打杀杀的。这些悲剧 的发生虽然都是由于背离道德,或是出格行为导致的,不过承受后果的往往是一个个生命。人们在强调事出有因,行为不失缘由的时候,似乎忘了生活最后的底线 ——生命。
先 说出轨和情杀,第一,感情关系不是从属和所有关系,男女朋友也好,甚或就算是夫妻,丈夫不占有妻子的人身,妻子也不占有丈夫的人身,每个人的生命只属于他 (她)自己。感情是两相情愿的,感情好可以在一起幸福快乐,若是不情愿了就无所谓感情了,感情不好可以分开。不是因为有了或曾经有过一层感情关系,一个人 就某种意义上“占有”另外一个人了,况且占有人身本身就是一种愚昧落后及丑恶陈旧的封建主义思想。
我看的新闻是女友出轨,男友悲愤把她杀了。我觉得放到欧洲这是无异于食人部落的蛮荒行为。国内的看众们也许还在谈论之作为茶前饭后,但我只觉的ça me fait vomir(我只想吐),人们可以强调爱,强调道德,强调情境,强调正义,强调种种,但一切一切,生命是最重要的,生命甚是高于爱的,从内心深处对生命的尊重是迈向文明的第一步。
又 说另一则,亲子鉴定不是他儿子,于是家庭破裂,小孩子最终没有管教而且心灵受创,成为流氓。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更珍贵吗?那种落后的传 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就这样戕害着一代又一代,许多本应璀璨的生命就这样黯淡下去。当日本企业家看到自己的孩子不争气的时候,他们会收养一个孩子,然后把家 业传承给养子,脱离血统保留姓氏的传承事业。西方更是自古就有领养的传统,因为自血肉生的仅仅是血肉的,真正的子孙是自灵性生的并且可以像繁星一样多。恺 撒就是把整个罗马帝国传承给他的养子屋大韦,也就是后来的奥古斯都。而且西方家庭如果可以负担往往会希望可以抚养一个孤儿作为养子,很多第三世界国家的孤 儿每年被这样收养,时常可以看到金发的父母领着一个外裔(有时还是华裔)小孩。
后来,我就对内子说,以后可以的话,我也想收养一两个孩子,她还不解的问自己生的不好吗 ?
再一则新闻就和第一则差不多,是大款和二奶直接的感情纠葛导致的血案,不想再多说什么,还是生命可贵,生命无价,没有人占有别人的生命,无论也任何借口人们无法占有生命,更无权剥夺生命。
但 由此,我想起了中国文化对于生命的某种意义上的漠视还反映在子女教育上。有的父母总喜欢说是我想我孩子以后做什么什么,似乎规划别人的人生轨迹是一种特权 和无上使命。肯定很多中国父母要骂我了,因为他们认为那是爱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但孩子的生命同样,只属于他(她)自己,尽管是通由父母来到世上, 父母给予了无私的爱抚养教育孩子,但孩子的生命还是属于自己。
父 母,大部分也是众众凡人的一员,也并不比另一些人更聪明些,人们甚至做些其他更简单事都不能定准未来的走向,对孩子的道路更不能说是做个包办。而实际上, 父母的主观意愿往往是自己生命理想的延续,这往往不是孩子自己的意愿,爱好和理想。人们生活是为了幸福的生活着,如果每一代不得不为上一代生活,做上一代 指挥下的宠物,幸福是遥遥无期的。为什么我讲到这个呢,实际上是因为在我们中国文化里,个体生命是不被神圣化的,子女生命只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人们可以满 有道理的要求孩子按自己的意愿做,因为这是“自己的”孩子,父母一定程度的占有孩子们的生命。常常,这都被冠以是为了孩子好,对,父母之于孩子,就是应该 本着“为了他们的好”这一原则来做,且仅仅这一原则,加了延续生命的思想就大错特错了。尊重生命,尊重孩子们自己的生命选择。
从Stephan的人道主义一下子讲了这么多题外话,还是讲回他吧。
之前讲到他在西班牙做暑期工,今年暑假他还想去西班牙打工,有一家海边的度假庄同意他去做工,他很高兴,因为这样他还可以在海边冲浪了。
不 过过了一段时间后,他说他暑假不去那里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实际上那个老板,要他每周工作七天,他说那是剥削,于是他就爽快的拒绝了。我想放了中国或是在 欧洲的中国人的话,肯定不会就这么拒绝的。同样,欧洲劳工待遇可谓是世界第一的(说实话,美国的那套纯自由主义的劳工政策在欧洲是广受批评的),而这不是 白白来的,是广大劳动者共同抗争一步步得来的。可更重要的是每个欧洲普通人的那种意识,每个劳工见了这样的工作合同,都为之嗤之以鼻,于是老板找不到工人 就只好改邪归正了。想到时不时报道的中餐馆剥削黑工,和通过伤害员工身体健康,业余生活健全性来低级盈利生存的中国工厂,觉得中国想要到欧洲的水平的确还 有很多路要走,首先迫切的要通过切实提高技术和技术应用水平来提高真实竞争力,摆脱低级盈利,此外还有要提高公民个体素质,传播公民意识,现代理念和思 潮,再有就是要建立和谐及合理社会体制,不然现下中国社会中对于技术的应用乃至发展的制约还是很强大的(不简单是个钱和资源的问题)。技术陈旧不改变之, 我们永远是牺牲自己给世界打工的,而且别人没有逼你去苦干到死,我们自己主动的去苦干到死为了便宜他人,看来我们真的实现毛主席的国际主义理想了。优化技 术革新体制,必须要有一个配套的社会体制,而体制的形成不是人们主观创造的,是有一群怎么样的公民,才组成一个怎么样的社会,看来当下乃至未来,中国的教 育和思想的开放是真的很紧要的。
好了,说德国同学结果扯了很多东西,实际上也的确是在讲他,因为这也是我们平时聊天谈论时而涉及的话题。最后讲点他的离去作结束吧。
今年,Stephan参加完我们学校自己的考试后就要走了,他不和我们一起参加全法统一的进入精英学校(Grande école)的竞试(concours),因为他说他觉得自己的水平不足以进入这类学校,所以他打算明年待在大学里结束正规本科的学习,然后他打算在大学的框架内去英国或美国进修硕士,这样一步步来,会有利于更好的填补他的基础缺陷。
此外他明年也不待在图卢兹的大学了,他要去波尔多的大学完成学业。因为那里比邻大西洋,是冲浪胜地,他可以在学习工作之余快乐的享受冲浪的快乐了。当然我们同学还说,实际上是因为图卢兹的女孩不够漂亮,他要到波尔多去找那里的“大波美女(des jolie filles avec gros seins)”了。
于是,考完了学校的期末考试,又快速的用一天时间写了一篇5页的杂志社投稿,Stephan就走了,他坐上杂志社掏钱的飞机,飞往芬兰的赫尔辛基,那里有个关于轻铁的欧洲论坛邀请他去,之后他还会在北欧诸国游历一番,看看美丽的极光,之后去墨西哥的海湾度暑假做点小工,最重要的是在墨西哥湾冲浪,棒极了(c’est magnifique)!他留给我他的email ,虽然他很少用,让我到时告诉他明年我在哪里读书,并且说如果到波尔多,他要教我冲浪,真的很cool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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